很快洗完了衣裳,到院子晾晒,小夏突然跑来,眉头几乎都拧成了一块,面上满是不解迷惑的神色。
“婶婶,我爹我娘真是因为婶婶才被抓走的吗?为什么小琳姑姑说,都是婶婶害的呢?连子慕哥哥也这么说?我不相信,婶婶对我那么好,怎么会害我们呢。”
我顿了半晌,张良道:“小夏,记得我和你说过婶婶舍身取义的事么?”
小夏重重点头。
张良神色肃然:“不是婶婶害了谁,而是我,是我让婶婶身处险境,是我让你爹为了儒家弟子三千的性命甘做阶下囚!”
“怎么会是小叔?姑姑说,如果不是婶婶和什么不人不鬼的阴阳家纠缠不清,儒家也不会跟着一起倒了。”
心似被攥得紧了一紧,的确是这样,赵高就是要利用我,一箭双雕,买通云中君伪造证据告发阴阳家复周之心,还牵连崇尚周礼的儒家一起被剿。我不由蹙了眉,一缕矛盾而自责的情绪隐隐掠过心底,最终还是沉默了。比起那么多人的牺牲,再多的愧疚再多的歉意都显得是那么轻飘,对不起这三个字更像是可笑的敷衍。
张良也默了一瞬,微垂的长眸似有暗涛涌动,他将手掌放在了小夏肩上,镇重道:“小夏,凡事不可只看表面,其中根源和你婶婶毫无关系,匹夫无罪怀璧其罪,是恶人猖狂有觊觎之心。志士仁人,都有杀身成仁的决心。你的父亲就是志士仁人,他所做的不仅是保全三千弟子的性命,更是匡扶天下正道。”
小夏似懂非懂:“嗯……小叔是不是说,我爹小叔婶婶所做的事都是讲仁义的好事,是这样么?”
“是,但是小夏,世事繁杂,很多是非功过其实在众人眼中是很难定论的。所以你小琳姑姑和子慕才会对你婶婶有误解,其中的道理,等你再长大些,就会明白了。”
小夏面色稍稍豁然:“嗯嗯,总之婶婶不是坏人就好,我最喜欢和婶婶玩游戏了,婶婶总会玩很多我没玩过的。”
张良清淡一笑,摇摇头:“别只顾着贪玩,子路叔叔的课认真听讲了吗?”
“嗯,我爹说了,叫我要将子路叔叔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尊敬,我一定会听话的。”
张良笑意深了深:“好,时辰不早了,该到上课时间了,快去。”
小夏乖巧的点头,转身跑向颜路的屋子。张良视线凝在小夏离开的方向许久,一抹温柔流展在微扬的眼角。如今的他,历经挫败,锋芒内敛,多了几分凝练的稳重,更添了几分诲人不倦的师长风姿。
所有繁杂似乎都在他的话语里过滤,心底温煦而平静,我低头继续拧干还未晾晒的衣服。日光清朗,他笼罩在一片金色明光之中,站在晒衣绳的另一边,细心地帮我将另一面的湿衣平展开来,做着如此琐碎的事面上的神情还很是认真仔细,就是这样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画面,却让我说不出的触动。